已是丑时,刘全蹑手蹑脚地推开殿门,却见里头极暗,他本想传了小宫女秉烛点灯,瞧一瞧皇帝睡得可还安生,突然却见到一个身影笔直地坐在黑暗之中,刘全悚然一惊,只当是个刺客,当即便要叫出声来,定神一看,那身影极是熟悉,原来却是皇帝。

    刘全没料到皇帝此时居然都还没有就寝,不由得轻轻地啊的一声,轻声唤道:“皇上,您这是……”

    皇帝并不曾理会他,他大着胆子走过去一看,却见皇上身上只穿一件月白里衫,下头一双足光着,踩在冰冷的金砖之上,目光不知落在何处。

    刘全见此情形,不由得心中一惊,皇帝这是如何了?是遭了梦魇?

    他忙抖着声音道:“哎哟,我的万岁爷,您怎么光着脚就踩在这地上了?奴才该死,方才竟然没有看到您!皇上可是身体不适?可要传太医过来给您瞧瞧?”

    他一面说一面觑了一眼皇帝的脸色,却见皇帝脸色阴沉,对他方才说的话毫不在意,就好像并没有见到他这个大活人似的。

    刘全先忙去取了龙靴,跪在地下给皇帝穿上,先伸手一摸,皇帝一双脚冰凉,仿佛是被冷风沁透骨头似的,也不知道在这地上站了多久。刘全忙将皇帝那一双冰冷的足拢在怀里,嘴里不停的呵着气,等那脚上微微有了些微的热气,忙给皇帝穿上软缎绸袜,又小心翼翼将龙靴穿上。

    一番忙碌下来着,他又壮着胆子去摸皇帝的手,才一挨着,只觉那一双手就如同冰窖一般,刘全唉唉了的几声,知晓明日皇帝少不得要得一场伤寒,忙一迭声的唤了宫女奉上姜茶来给他暖暖胃,又要叫小太监用银盆捧了热水等物来,自己又忙起身来要与皇帝寻了日常穿的团龙夹袄替他披上。

    皇帝终于开口道:“朕只是想一个人呆一会儿,不用惊动众人。”

    今日刘全带了侍卫在七星楼的厢房外头候着皇帝的时候,只当是皇帝一时间兴趣来了,要尝一尝外头的吃食,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兴致上头,竟是一刻也等不得的样子,叫那柳承徽在那厢房里头便承了宠。

    刘全在厢房外头等得心急火燎,实在是瞧着时辰晚得不能再晚了,这才敲了门,好不容易才请了御驾回宫的旨意——他推门而入的时候,皇帝已经起身,通景屏风的软榻上后头隐隐约约卧有一个人影,这人自然便是柳承徽了,皇帝沉声道:“取朕的大氅来。”

    刘全见他面色不豫,不知出了何事,忙将紫貂大氅取了来,皇帝转身转到画屏后头,将软榻上的人裹在大氅里头抱出来,那柳承徽只露出一点微阖的双目来,竟已是昏厥了。

    刘全忙要伸手接住柳承徽,没料到皇帝却避开他的手道:“朕自己来。”说罢一脚便跨出了房门,脚步又快又急,刘全只得口中答应着,一路小跑着跟在皇帝的背后,回头偷眼一看,桌子上的吃食竟是一筷子也不曾动过。

    皇帝将那柳承徽塞入清油小车中,自己却并不进去,只冷冷地道:“朕的惊雷在何处?”

    皇帝素来喜欢御马,往往都是御马出行,故而今日虽是坐的清油小车,可御前侍卫自是将御马牵了来的,此时见问,立时便有侍卫递上紫鞭等物,皇帝认镫上马,紫鞭在手中敲了一敲:“你们把她好生送回宫中,务必低调行事。”

    手中鞭子又朝着七星楼虚虚一指,“七星楼厢房里头有一个叫陈子岘的南朝人,你们去给朕抓到天牢里头,好好看管起来,若是叫人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跑了,你们明日提头来见。”

    说罢,双腿一夹,就要跃马而出,刘全这才察觉出今日的七星楼之事,并不单单只是承宠那样的简单,必是柳承徽不知犯了何种错处,惹得皇帝动了大怒。他虽不知今日在七星楼之内到底发生了何事,却知今日之事非同小可,又见皇帝穿得单薄,手忙脚乱地命了宫女将皇帝的大氅从柳承徽身上换了出来,连滚带爬地跑上前去,一面冒死牵住御马的缰绳,一面将大氅往皇帝跟前送,哀声道:“皇上这是要去哪里?”

    皇帝俯身一把抽了大氅,一鞭子便朝着那□□的惊雷臀上狠狠地打去:“朕去哪里,轮不着你来过问,你先好好的办你的差事去吧!”